Uma

chapter4

      “狂悖之徒!无耻小人!”


      光天化日之下,云中鹤当面做出这等流氓行径,惹得邓百川大怒,当即欺身发掌,要与他继续缠斗。


      慕容复却忽地抬手一扬,拦住他掌路去势,轻笑道:“邓大哥,先不忙出手。”


      “公子爷,怎么……”


      邓百川见少主人目光灼灼,不明所以,顺着他眼神望去,那淫贼左手已然掀飞了女郎头顶的帷帽,右手成爪,向她臂膀一抓,强要掳人。


      他这举动唬得堂内十几个举人大惊失色,乌压压缩挤做一团,口中犹颤乎乎骂着“有辱斯文”“不成体统”之语。


      邓百川急道:“哎哟,不好!”


      当此千钧一发之际,那女郎右肩一沉,细腰轻拧,继而足尖发力向左斜踏出两步,旋身躲过他爪力笼罩五尺之内,意态若林下信步,身法却迅捷无比。


      云中鹤这一抓当即落空,他心中大奇。


      这位四大恶人之末自信武功可跻身中原武林一流好手,满以为拿住一个娇滴滴弱不胜风的小娘子,一招之内必定手到擒来。哪知一上手滑不溜丢,犹如在大海中捞一尾游鱼,连人家半片衣襟也未碰着,反叫她施施然错身避过。


      邓百川见此恍然大悟,心道:“原来公子爷胸有成竹,早料到她身怀不俗武艺。”


      “小娘子好身段呐!”


      愣过片刻,云中鹤兴致愈浓,在他眼里,驯服一匹烈马远比温驹来得更有滋味。


      登徒子的视线缓缓滑过那截束素纤腰,停留在女郎脸上。


      他这时定睛一瞧,立刻笑容全消,大惑不解。


      “不该!不该呀!”


      云中鹤连连摇头,口中喃喃自语,往后撤了几步,神态状似见到甚么颇为费解的事物。


      这女郎约莫十六七岁年纪,唇边一抹冷笑,面有不豫之色。


      她身形纤秀,打扮得素净清雅。长娥眉,朝天髻,髻上双珠玳瑁梳,髻底缠枝花钿钗,着一身月白地芙蓉山茶栀子花纹罗交领襦裙,肩搭披帛,腰系玉环绶。


      再睹其容貌,满堂之人无不为她真心叹息。


      你道为何?只因这少女颜面实在生得平常。


      慕容复着意暗暗打量,心下虽也为她叹惋,然观其动静有常,容止端严,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幽闲气度,纵然貌不惊人,亦足使人不敢轻慢。


      依他瞧来,此女倒也不算丑陋,五官俱全,只是平平无奇,竟无一处出彩。与那女使两相比照,犹如瓦砾之于珍珠,野蔓之于兰草,更莫提肤若蜜蜡,哪及身边女使白皙,无怪乎云中鹤大失所望。


      慕容复哪里晓得,云中鹤并非是为这桩憾事心思郁结。


      乃因他偷香窃玉几十载,采花无数,早已练就毒辣眼力,将这半生心得自行总括归纳,钻研出一门相骨断面之术。


      但凡女子,他只消从人家背后打眼这么一瞧,便知其是否处子,容貌如何。他仗此秘技辣手摧花,亦从未有过失手之时,从此更加自矜自傲。怎料今日竟看走了眼,这才备受打击。


      云中鹤这厢正失魂落魄,叶二娘起身招呼道:“老四,看也看了,这便走罢!”


      “二位且住了,谁许你们走了?”


      只听那少女冷笑一声道:“识相的,快把东西交出来,我也不叫你二人拿命来抵,几十年牢饭还是吃得的。”


      叶二娘闻言大惊,与云中鹤慌张对视一眼,转而疾言厉色道:“芳驾休要胡吣,我姐弟二人何曾拿过你甚么东西!”


      少女缓缓踱步朝她走去,“好啊,自来只有千日做贼,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,如今这做贼的倒要与苦主讲道理了。”


      从这几人只言片语间,慕容复已知他们结下了不小的旧怨,此际决不能善罢甘休,事情恐还与汴梁近来的变故有莫大干系。


      他不欲介入其中,自找麻烦,当即朝邓百川使了个眼色,示意他随自己离店。   

 

      怎料那叶二娘眼神一厉,身子疾冲到门口,抢先把店门堵了个严实,他二人只得按捺下性子,暂时留步。


      叶二娘打定主意斩草除根,永绝后患,此时双袖翻转,亮出一对柳叶刀,刀身明如秋泓,刀口薄若蝉翼,端得是锋利无匹。


      她叫道:“既如此,那便请了!”


      叶二娘出手如风,左手“噌”一刀刺向少女眉心,料定此女必然侧身闪让,届时右手一刀横扫敌人颈项,这本是出必见血的杀招,纵不能斩敌,亦可重创。


      哪知对手并不中计,纤腰后仰,双刀便自她面前一寸之地削了空,跟着右腿朝前一踢,便如长年使鞭之人甩出的力道,“啪”地一声,足尖重重踢上叶二娘的下颌骨。


      慕容复瞧得出神,心下暗赞道:“好脚法!”


      这一脚出其不意,疼得叶二娘眼前一黑,双目不由自主流下泪来。


      “‘无恶不作’叶二娘,哼哼,不过如此!”那少女高声奚落道。


      叶二娘吃了一记败仗,又听她以言语鄙夷自己,心中恼恨不已,这时再不敢轻敌,直把双刀舞成一片光幕,护住周身,急欲以快取胜。


      寒芒寸寸逼近,少女并不直撄其锋,足尖轻点,飘身后退,她两袖内劲鼓荡,接连发力抽飞周遭桌椅,一样一样砸向叶二娘。


      一时之间,厅内木屑纷飞,洋洋洒落。


      正店的掌柜眼瞧店内摆设被毁了大半,心里疼得滴血,从柜台之后探头大喊道:“别打了!别打了!烦请二位高抬贵手,小店可不经砸呀!”


      哪个有闲心理会他呢,倒是那绿衣女使,挨近掌柜站着,好声好气地宽慰道:“老丈,且宽心,你损了多少物什,我家娘子稍后定会照价赔偿,绝不叫你吃亏。”


      那厢,叶二娘与之缠斗正凶,四大恶人第二的轻身功夫不在云中鹤之下,身法快如鬼魅,刀法快而无形,往往叫敌人防不胜防,她倚仗兵器之利,隐隐占据上风。


      二人僵持十几招过后,周边再不余桌椅,叶二娘松了口气,只道此女终于束手无策,要添作她刀下亡魂。


      不意这少女轻轻巧巧一个筋斗正翻到她头顶,抬手便是一掌,倒击她天灵盖!


      “我先杀了你,再取回东西!”


      电光石火之间,叶二娘这才洞悉对手目的,心中悔痛:“她这般示我以弱,原来是要诱我出招,露出破绽。千虑必有一失,我虽以双刀护住周身,头顶却罩门大开。如今被她看破,我命休矣!”


      眼见一击要中,耳旁突然一阵呼呼风响,斜刺里,一把五指钢爪杖横空飞来,刺向少女背心,逼得她只得收掌退让。


      却原来是云中鹤当机立断,救下叶二娘性命。


      他虽襄助同伴,这时也不忘出言讥讽,“二姐,我瞧你武功的确并不如何高明!”


      叶二娘被这通变故惊出一身冷汗,胸腔内怦怦乱跳,瞪了他一眼,咬牙切齿地道:“老四,说甚么风凉话!我死了,你还能得着甚么好么?!”


      当下二人不再废话,戮力同心,握刀持杖一齐攻向那少女。


      邓百川看得忧心忡忡,有意相帮,奈何慕容复正好整以暇旁观三人混斗成一团风,他身为慕容氏家臣,不得少主人首肯,怎好冒昧出手。  

 

      过了半盏茶的辰光,少女脸上神色渐渐不耐烦起来,显是已不愿再和这二人多做纠缠。


      她右手蓦地朝前一探,竟是空手接向那迎面刺来的白刃,叶二娘竦惶收刀,她吃一堑长一智,认定此女诡计多端,必还有甚么厉害后招。


      怎料刹那间,少女两指已然捏住了冰片一般的刀缘,姿态曼妙如折柳攀花。


      不论她如何运劲拔刀,对方那两根细如春笋的指节都宛如与刃口牢牢焊了在一处,始终岿然不动。


      正当此时,云中鹤的钢爪也已挥到,劲风袭来,带动少女鬓边碎发飞扬。


      情势间不容发,她瞥了一眼急落向右肩的钢爪,秀眉微挑,清喝一声:“来得好!”


      但见她左手五指成爪,陡然圈转,丝毫不惧其尖利,流星赶月般反手一抓,钢爪一端登时被她攥入掌中。


      叶二娘觉察到不妙,一种寒意涌上心头,莫可名状,她急忙叫道:“老四!快撒手!”


      云中鹤收势不及,少女两手同时发力,一股极细微的内力顺着刀口杖端,死死黏住这二人手心,叫他俩挣脱不得。


      叶二娘吓得花容失色,心中惶惑:“这妖女会使甚么妖法不成?若是肉体凡胎怎能刀枪不入?”


      这厢,少女顺势轻轻一拉一带,灵便若小儿结绳,受此牵引,叶二娘的柳叶刀不由自主地刺向云中鹤的左臂,云中鹤的钢爪也不由自主地抓向叶二娘右肩。


      这招使将出来,慕容复霎时双目圆睁,朝前踏出一步,握紧手中折扇,盯着那少女的身影,表情不可思议至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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